親愛的DuDu：
為了要達成每年寫一封信給妳的目標，把拔動筆前的醞釀期開始出現愈拖愈長的狀況，這意味著我壓力漸增，也求好心切。當然就算文思將枯竭，我還是會努力再硬撐個幾年，無非是希望透過一封信一封信的累積，協助妳成長茁壯，同時也自我審視。
今年在信的一開頭，把拔想先分享最近的讀書心得，這本書是很有名的《阿Ｑ正傳》。雖然說，我長這麼大才接觸魯迅的作品，是有點可笑，也很慚愧。不過，換個角度想想，人類文明以來出版了無數的經典，我們再怎麼努力也看不完，現在唯一能做的，大概是別離開學校就丟棄了書本，因此，即便讓外界看來可笑，我也不會太在意。
回到《阿Ｑ正傳》的主題上，妳試著猜猜看，魯迅想要表達的是什麼？裡面的意涵又到底為何？坦白說，連我自己也沒把握講得正確，不過，看完書之後，我倒是恍然大悟，原來過去我一直錯把「鴕鳥心態」當成全部的「阿Ｑ」。其實不盡然，魯迅創造的「阿Ｑ」先生，除了言行不一、思想淺薄，又經常先入為主，容易惱羞成怒，甚至他還是個井底之蛙，而且專挑軟柿子欺負，堪稱是集各種缺點於一身。
至於，阿Ｑ這些行為，相信大家看來也都不陌生，可見魯迅很貼切的描寫出了華人的劣根性，換句話說，阿Ｑ之人就在你我周遭，而且大家見怪不怪，但我真的不希望妳也是抱持同樣的想法。孔子說：「鄉愿，德之賊。」像把拔就極瞧不起世人的阿Ｑ，這種沒有邏輯，沒有論述，沒有良知，沒有道德，甚至連哲學也沒有的生活方式，枉費我們是萬物之靈。反而把拔贊同的是義大利詩人作家Dante Alighieri的觀點：「人不能像走獸那樣活著，應該追求美德和知識。」〞you were not made to live as brutes, but to follow virtue and knowledge.〞
不過，必須承認的是，討論道德的確是件相當困難的事，原因在於，我們會先被冠上「唱高調」、「假清高」、「正義魔人」….等負面形容的字眼，這些情緒化的質疑，或許還帶有強烈的攻擊性，往往也就讓論述的過程飽受挫折，接著言行還要遭到無情嚴格的檢視，於是乎，大家自以為聰明的選擇了避談。事實上，這中間比較荒謬和吊詭的地方在於 ── 老是做錯事的人，我們竟然只在乎他做的一件好事；但做好事的人，我們卻容易將焦點放在他做的一件錯事上。
可想而知，處在可怕的民粹氛圍下，個人高談道德的結果，往往就是自陷泥沼，但當大家都不談道德的結果，卻是集體不斷地沉淪。不過，怎能就這樣知難而退呢？我們當然要大聲的談它，要毫不畏懼的談它，要不怕批評的談它，也要不怕譏諷的談它。古希臘哲學家Socrates認為：「人類最大的幸福就在於每天能談談道德方面的事情，…無靈魂的生活就失去了人的生活價值。」”It is the greatest good for a man to discuss virtue every day…for the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.”
然而，我們談道德並不是因為完美，而是因為我們知道自己不完美，我們需要反省，我們更需要真與善，就如同德國哲學家Nietzsche說的：「生活是一面鏡子，我們努力追求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從中辨認出自己。」”Life is a mirror:/To recognize oneself/ As what is reflected in the mirror/ Is what is most desirable”
不瞞妳說，一直以來，把拔常常會有些煩惱。比如說，曾經有意或無意去得罪傷害別人後，必定在心裡留下無法抹滅的傷口（不管傷口的大或小），偶爾回想起來，仍會覺得抱歉內咎，至於看到不公不義的事沒吭聲，也同樣會讓我輾轉難眠。我體內像架著一支隱形天線，只要出現有雜訊，就知道可能是哪裡錯了，非解決不可，因此，或許我該把這種煩惱當做一種使命，一種天賦，要不斷傾聽自己心裡的聲音。
講一個把拔前陣子值得驕傲的事蹟好了：
在我工作的環境裡，有一位不肖記者，過去幾年不斷利用可憐的處境向同業開口借錢，金額從數千到上萬元不等，等到他手頭逐漸寬裕之後，卻完全忘了有欠債這回事，不僅變得趾高氣昂，更惡劣的是，完全不低調的展現自己新入手的各式3C商品。
無法理解的是，明明就他不對，為什麼卻是其他人在承受怨氣？所以很抱歉！姑息和鄉愿一向不是把拔的調調，也對不起我的良知。我實在不願見到同業吃悶虧，於是就很雞婆的寫了一封信（當然不是給當事人），有技巧的讓這位不肖同業，乖乖地把侵占的錢全部吐出來。親愛的孩子，妳知道當同業後來紛紛跟我道謝時，那是多麼地愉悅且令人振奮，把拔的心情就像明末清初的才子申涵光的形容：「行一件好事，心中泰然；行一件歹事，衾影抱愧。」
再來對照當今社會上那些胡鬧的人，把拔總覺得是妖言惑眾。妳看看他們慣用的手法，一面大喊不公不義要翻轉體制，一面再用衝撞、佔領，以及不服從的手段進行所謂抗爭，甚至也反對「禮貌」這個美德，其實說白了就是包裝的好聽，根本上則是邏輯不通，且粗魯野蠻。要證明他們是不是胡說八道，真的很簡單，妳用「邏輯一致性」來做檢視，馬上就能揭穿這些可惡的謊言。
誰說挑戰權威就要一定推擠爆怒？把拔認為，應該要做的是就理論理，尊重制度，而且能沉得住氣。更重要的是，必須勇敢面對，選擇最文明的方式，這就是智慧的展現。在上述把拔的「豐功偉業」中，我僅僅只寫了一封信就解決問題，因為把拔動的是腦筋不是拳頭。我早料到一個欠債的人，如果是不知廉恥又戀棧官位，這些錢他就非乖乖掏出來不可。
拉拉雜雜聊到這裡，也許妳還會想問，「道德」真的有那麼重要嗎？多數人沒有道德，不是也過得好好地嗎？把拔給妳的答案是，當認清整個世界都處於混亂矛盾時，就非重拾道德不可。別人的墮落，既看不深也看不遠，都屬於他們的選擇，後果自負。但我不僅要妳能睡得安穩，也要竭盡一切讓妳擁有健康的心智與無比的道德勇氣。樂聖Beetovon說得很有道理：「把『德性』教給你們的孩子，使人幸福的是德性而非金錢，這是我的經驗之談。在患難中支持我的是道德，使我不曾自殺的，除了藝術以外也是道德。」”Recommend virtue to your children; it alone, not money, can make them happy. I speak from experience; this was what upheld me in time of misery. Thanks to it and to my art I did not end my life by suicide.”
最後我再舉個輕鬆點的例子：在Disney經典卡通系列，妳曾經很喜歡看Pinocchio《木偶奇遇記》，劇情裡面有一段描述Blue Fairy賦予小木偶Pinocchio生命，接著也給了一旁的Jiminy Cricket重要任務，希望他能扮演「良知」，除了帶著Pinocchio走往正路，也幫忙他避開危險的誘惑。過程中雖然Pinocchio學會說謊，也曾經迷失自我，但Jiminy Cricket仍盡責地坐在Pinocchio的肩膀，不厭其煩的提醒叮嚀。在電影結局的部分，Pinocchio運用勇氣和智慧，從大鯨魚的肚子裡，順利救出老木匠Geppetto，他也因此願望成真，從只是個會動的小木偶，被Blue Fairy變為了真正的男孩。至於完成任務的Jiminy Cricket也很得意，因為他獲得了Official Conscience的勳章。
親愛的孩子，事實上，我們都需要Jiminy Cricket，Jiminy Cricket也許是有形，也許是無形；也許是妳的朋友，也許是妳自己。在人生的道路上，請妳務必記得道德的重要，時時保持理性的態度和冷靜的頭腦，遇到困難也必須用智慧去面對和解決，就如同Jiminy Cricket對Pinocchio的告誡：「永遠以你的良知作為指引。」
Always let your conscience be your guide.
愛妳的父親 2015.11.9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